一弦一柱思華年

***************

章三十六、紫陽山莊


夜璃長長的睫毛顫了一下，當黑水銀般的眸子開了一道縫，她看見了一個乾淨明亮的房間，素淨儉樸，陽光從窗櫺柔柔的灑進來，除此之外，竟有氤氳的山巒之氣在陽光下浮動。

她起來伸伸懶腰，思考著自己失去意識前的記憶，她受了傷，中了毒火然後…然後就失去意識了，這裡是哪裡？那個少年人呢？那個叫沁雪的姑娘是否已平安歸去？

她走下床，慢慢移動著四肢，覺得有些僵硬。走近窗邊，外面的景象竟如水墨畫一般，好不壯觀！

「妳醒了？」忽然一個中年婦人溫柔的嗓音傳來，夜璃回眸，看見一個徐娘半老的女子端著一晚黑漆漆、冒著熱氣的湯藥進來。

「我…睡多久了？這裡是哪裡？」夜璃茫然的問。

「妳中了火毒，已經睡兩天了。是碎痕把妳送過來的，這裡是紫陽山莊。把藥喝了吧！再休養個三天，妳體內的毒就清得差不多了。」婦人回應道。

夜璃心下思量，碎痕大概就是那個少年的名字了，而如果他們不是善類，她現在早就已經沒命了，所以應是沒有問題。她道了謝，接過湯藥喝下了。

「碎痕一直很擔心妳的傷勢，我這就去叫他來看妳。」婦人微笑道。

「……」夜璃一向不喜與人打交道，況且她也尚有事在身。但這次再怎麼說也算是被人家救了，總不好意思太絕情。

不久，婦人便帶著碎痕回來，果真是那天那位武功不怎麼樣、卻很講義氣的少年。

「師娘說妳再休養個幾天就沒事，真是太好了！」碎痕對夜璃道。

「多謝你們。」夜璃的雙眸澄澈如水，垂眼回道。

「姑娘客氣了，碎痕說要不是妳及時趕到，他大概就要死在那裡了，這麼說來你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呢！」碎痕的師娘道，她笑起來有淺淺的魚尾紋，看起來相當慈祥，想必年輕時應是美人。

那是他太遜了…夜璃暗想。

「…那位小姐，已經平安送回家了嗎？」夜璃不想話題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，於是問道。

沒想到這話一問出口，現場兩人頓時黯然。

「她身染怪疾，現在正發作著，我師娘也不清楚那是什麼病，沒辦法幫她醫治，只能稍微緩解症狀而已…」碎痕垂首道。

「我們已經給城主報了平安，打算等她好一些再送她回家。」碎痕的師娘接口道。

「……」夜璃不禁生起一絲同情，道：「…我想看看她。」

碎痕輕道：「跟我來吧。」

於是，夜璃跟著碎痕和那婦人一起走進了另一個房間。

沁雪跟夜璃一樣本就膚色白淨，病中的她更顯蒼白，看上去十分憔悴，窩在厚被裡，仍瑟瑟發抖著。

「…是妳。」她見夜璃進來，咳了幾聲，虛弱的一笑道：「謝謝妳救我一命。」

「那沒什麼。」夜璃看著她，微微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。

「對了，我們還不知道恩人的名字呢？」碎痕問道。

「…夜璃。」夜璃漫不經心的說：「夜晚的夜，琉璃的璃。」

「夜璃姑娘，」碎痕把一個沉甸甸的布袋遞給夜璃，道：「這是城主賞妳的十萬兩銀子。」

「這…不全是我的功勞，你也分一半吧。」夜璃從沒接過這麼多的銀兩，忍不住有些緊張的道。

碎痕搖搖頭，道：「若不是妳即時出現，不要說沁雪姑娘性命不保，我的小命恐怕也要栽在那妖怪手上了，這銀子本該是給妳的。」

「但是…如果你沒把我送來這裡，我現在也已經中毒身亡了。」夜璃緩道。

「這樣吧，」碎痕的師娘笑道：「夜璃留下來清理火毒的這幾日，早晚協助山莊附近灑掃、同我一起備膳，銀子還是妳自己留著，這件事就這麼扯平了。」

「……」夜璃雖然不想耽擱太久，但體內的毒總是要清完才能上路，就默許了。

「紫陽山莊大部分都是男弟子居多，姑娘留下幾日，師娘也有個伴兒。」碎痕道。

「不知夫人如何稱呼？」夜璃知道這婦人是莊主之妻，在山莊內地位一定極高，為了避免以後失禮，於是先問道。

「叫我水鳶夫人就可以了。」水鳶夫人回道。

「我知道了。」夜璃點頭，報以淡淡一笑。

「碎痕，你也該去練功了，你師兄弟都在等你呢。」水鳶夫人轉向碎痕，柔聲道。

「是。」碎痕依言出去了。

「那夜璃妳就留下來陪陪沁雪，等等用膳前我再來叫妳。」水鳶夫人說罷也出去了。

房內剩下夜璃和沁雪二人，沁雪依然很不舒服的樣子，但還是撐著臉上的微笑，讓夜璃看了有些不忍。

「夜璃是哪裡人？」沁雪試著找些話題，問道。

「…東方，楓之村。」夜璃數語帶過，看著沁雪問道：「姑娘的病是什麼時候得的？」

「叫我沁雪就可以了。沁人心脾的沁，白雪的雪。」沁雪先說了這句話，接著停了停，低下頭，慢慢的道：「從小就這樣了，每次發病，身體不但虛弱，隨時容易昏厥，更是冷的像冰一樣…」

「這樣的情況，會持續多久？」夜璃又問，輕輕的，好像怕話說得重了會觸動她的痛楚，畢竟這種感覺，她是最感同身受的啊…

「小時候頂多三天而已，但是隨著我越來越大，病也越來越嚴重…到最近不但經常昏倒，而且也會持續個七天左右…」沁雪說罷，咳了幾聲。

兩人沉默了幾秒，沁雪像是對自己把氣氛弄僵感到抱歉，又道：「那妳怎麼會來我們天澗城呢？」

「我…我在找一個地方。」夜璃移開了眼神，轉身看向窗外，道：「身上銀子用完了，所以到處替人除妖賺錢。」

「找一個地方？」沁雪好奇的問道。

「……」夜璃心中念頭電轉，後悔自己太老實，沒另找一個藉口。也許在洞穴中碎痕和沁雪沒注意聽虎羅剎的話，還不知道她是四分妖之殘，那她自然不能自己露出馬腳，要是在體內火毒還沒清完就被趕下山那就糟了。

「夜璃姑娘，快開飯了，夫人喚妳去幫忙。」忽然一個紫陽山莊家僕從門外喊著，恰好給夜璃解圍。

「沁雪，妳再多休息一會兒，我先去了。」夜璃急道，匆匆出去了。

*************