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弦一柱思華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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章四十、一線生機


山莊前院，一片狼藉，死傷無數，連莊主和夫人都受了傷，中了毒的弟子也不在少數，然而敵方的死傷更在山莊弟子之上，令人戰慄，敵人到底是個多大的組織？

「東西到手了，回去吧！」紫衣人組織的頭頭對同伴大聲叫道。

「且慢！應求天書的殘卷你可以拿走，但把毒針、毒鏢、毒蒺藜的解藥留下來！」莊主傲然大吼，像一隻佇立在風中受傷的獸，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。

「哼！要是你們一開始就把東西交出來，老大也不用浪費這麼多毒物和兄弟了！你們這叫自作自受！」另一名紫衣人刻薄的叫道。

「老大，殺了他吧？」頭頭身旁的紫衣人道。

「景然！」強盜頭頭轉過身，毅然道：「這應求天書本不是你紫陽山莊的東西，是你先祖從我們溪木寨將它盜去的，我們只是將它物歸原主而已，要怨就怨你命不好吧！至於解藥，本寨煉的毒向來沒有解藥，想必你也是聽聞過的。父債子還，身為景清的孫子，你就認了吧！」說罷，率眾離去。

水鳶扶著丈夫，柔聲道：「你傷得不輕，快回去吧。」

「唉…」景然深深嘆了一口長氣，喃喃道：「早知道如此，把那殘卷交給他就沒事了，那東西我也用不到，只是…」

「那是因為爹把它託給你，囑咐你要守護它，才會這樣…」水鳶安慰道。

「我既沒有做到爹的託付，也無法保護門下弟子的安全，我真是…」景然的表情糾結激動，看著滿地屍體，內心痛苦不已。

「然兒…」水鳶輕喚道。

景然又看向敵人的屍體，又道：「對方也是人，為了上一代的恩怨犧牲生命，多麼不值？」

「快回去吧…」水鳶又道，一隻手拉拉丈夫的衣襟，一隻手掩著嘴，淚已盈眶。


寧靜的山莊陷入淒風苦雨之中，距離事發當時已過了三天，所有空間被臨時病床占滿，沒有受傷的弟子都在照顧受傷的師兄弟。

其中一間房內，水鳶靜坐於一張病榻旁，手按著病人的手腕，凝神感受著脈搏的跳動，另一手自病人身上大穴輸送著真氣。

過了一會兒，水鳶終於睜開眼，長吁一口氣。

「師娘，怎麼樣？」青竹掩不住著急，但又害怕驚動了水鳶診療，輕聲問道。

「她已經渡過危險期了，這幾天不要讓她受寒，不要讓她聽到太大的聲音，飲食也要小心調理，我會特別為她備膳，其餘食物不可讓她碰。」水鳶起身交代道：「竹兒你就負責照顧她。還有，你身上還有毒，不要忘了自己照時按壓沂兒教你的幾個穴道。我還得去看其他人，先出去了。」

「多謝師娘！」青竹激動地大聲道。


水鳶出去之後，沒去看其他弟子，卻匆匆地趕到莊主房內。

「鳶兒，妳怎麼來了？」景然疑惑的看著氣喘吁吁的妻子問道。

「我今天…去看過夜璃了。」水鳶道。

「夜璃姑娘？她好些了嗎？」雖然景然覺得水鳶特別跑來跟他說這個很奇怪，但是還是關心的問道。

「她的情況跟天澗城主的女兒沁雪小姐有點像，不過…又不太一樣。」水鳶思量道。

「…妳的意思是？」景然知道水鳶不會無緣無故這麼說，趕緊問道。

「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，她應該是…」水鳶最後壓低聲音在景然耳邊道。


青竹夜以繼日的照顧夜璃，他從未看過夜璃發病的模樣，這一次又是夜璃發病以來最嚴重猛烈的一次，他第一次了解到，原來世間竟有這樣的苦難，而她每年都要獨自承受。

夜璃幾乎三天以來都昏昏沉沉的，睡著了反而還比較不痛苦，醒著的時候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，只能由著青竹餵她吃飯喝水。

沁雪擔心夜璃的狀況，沒有回天澗城去，待在紫陽山莊照顧眾多傷患，較空閒的時候就來看夜璃，跟她說說她有趣的前塵往事。

而夜璃為何會來紫陽山莊的事，青竹也從碎痕那裏聽到了，碎痕將那次戰鬥說得有聲有色的，毫不保留的把對夜璃的欽佩表露無遺，聽得青竹驚訝不已，沒想到一些時日不見，她的武功已增進許多。

他不禁悠然神往，複雜的眼神朝床上的夜璃一望。

如果不是她的身體這樣，她其實根本是不需要別人保護的吧？青竹不禁想。

不…如果她真的那麼堅強獨立，她是不會露出那種表情的。

第一次是他們在楓之村道別之時，再來是三天前當她在紫陽山莊猛然撞見他的時候。

那眼神，那淚光，是求助的訊息，是想要依賴的感覺，雖然她極度壓抑這樣的情緒，但從小和她一起長大的他怎麼看不出來呢？

其實…在更久以前，那一次在山坡上的相會，她就有那種表情了，只是那次更隱匿，沒有淚水，只是在漆黑晶亮的大眼睛中隱隱浮動…

儘管嘴上說，她沒事，她什麼事都沒有…

再看現在的她，微皺著眉，虛弱的呼吸，一定很痛苦的吧…


半夢半醒之間，夜璃看見了，這三天青竹怎麼為她蓋了一層又一層的暖被，用自己的手暖著她冰涼的手，親自餵她一口一口吃下稀飯。

她都看見了，也感覺到了。

但她心裡多麼不想被他看到她現在的樣子啊！她知道他心裡會跟她一起難過的。

她分不清心中的喜悲，種種情緒五味雜陳，痛苦中竟埋藏著一絲絲的甜。

已經出現這樣的病痛，命只怕是不長了吧？她真忍不住貪求這一絲絲的甜蜜。

其實她是捨不得的啊！這令人又愛又恨的世界…

病到最痛苦的時候，腦海裡全是家人的面孔，爹、娘、弟弟…

還有彌勒叔叔、珊瑚阿姨、梅姊姊、蘭姊姊、菊姊姊…

她想起了很久沒再見到的玲姊姊，不知她現在過得幸福嗎？

然後她想到了楓姥姥。

死了之後，是否會與她相會呢？

最後是…青竹。

他們之間究竟存在著什麼樣的牽絆？是緣，也是孽…

思及至此，她真的倦了，開始放空，想讓自己進入深沉的睡眠，只有真正睡著時，才能忘憂。

然而，她做了一個夢。

那是一個女人，她的樣貌從一片模糊中浮現，那麼熟悉的溫暖，那衣裳…

「…娘？」夜璃的語氣中帶著驚訝和渴望。

「不是。」那人漠然地回道。

「妳是誰？」夜璃更驚，忍不住問。

「我是來告訴妳幻幽之境在哪裡的，」那個女人不回答她，顧自說著，聲音越來越小：「天機原不可洩漏，我只說一次…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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