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弦一柱思華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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章三十三、續命之法


夜璃依循著楓姥姥的遺言向東方而去，到處打聽關於「幻幽之境」的傳說，但大部分的人們都說聽過這個地方，但卻沒人親眼看過。有人說只有在月圓之夜才能找到入口，有人說那地方只為有緣人開啟，有人說在天上，有人說在海中，眾說紛紜，讓夜璃找得毫無頭緒，心煩不已。

身上的銀兩不知不覺就用完了，夜璃只得像父母一樣開始替人除妖換取吃住和金錢。這天，夜璃走進一家看起來不會太貴的客棧，坐下來點了一些粗茶淡飯，不小心聽見了隔壁桌客人的對話…

「聽說了嗎？城主家的二小姐昨天晚上被妖怪劫走了，全城的武士沒有人鬥得過那妖怪！不過，那也不過是昨晚發生的事兒，城主還是抱著一絲希望，他說，只要能夠幫他救回女兒，他就賞十萬兩銀子！」一個蓄著大鬍子的大漢道。

銀子！還十萬兩！

「怎麼？你也想試試不成？」同桌的少年問道。

「唉，我那兒來那麼好的功夫。聽說那妖怪可不是普通的妖怪呀，要是為此賠上了性命，那可划不來呀！」大漢苦笑著道。

「我倒想試試看。」少年摩拳擦掌的道：「再怎麼說，我在山上練武也有幾個月啦，再說我們江湖中人，行俠仗義，義不容辭。我這就去城主家，打探打探消息！」

「你少來啦！」大漢笑道：「你們這年紀的想法，我還不夠清楚嗎？還不是看上那小姐出落的漂亮，和那十萬兩銀子。」

夜璃斜瞥了少年一眼，心裡不禁暗暗同意。

「您就別取笑我了。」少年淡淡的道：「在下告辭。」說罷，做了一揖，便大步的離開客棧。

「哦，這麼急著要去英雄救美啊？」大漢仰頭喝了一大口酒，嘀咕著。

「這除妖任務的酬勞不少，我也去看看。」夜璃心想，悄悄地跟在那少年身後，出了客棧。

不久，少年就來到城府前，報上了身分，被家丁請進去了。

這城府外觀氣派，朱門白牆，屋舍巍峨，這麼富有的人家，夜璃還是第一次看到。

而那少年能受城主禮遇，顯然不是什麼出身簡單的人物。然而夜璃對那少年是誰沒有興趣，待他進去，她走近門前，果見一張公告貼在外牆上，上面詳列了事發當晚的狀況，推測妖怪的巢穴位置，以及酬勞金額。

夜璃讀完公告，朝那巢穴方向走去的時候，正好夕已日暮，斜陽將行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，村景使她彷彿回到了故鄉…

她不禁放慢了腳步。


待她抵達那地方，天已黑了，就如以往看過的妖怪巢穴一樣，看起來黑暗詭譎，散發的惡臭，更顯噁心。

夜璃皺了皺眉頭，緩緩朝內走去。

洞穴幽深，隱約傳來一些水滴落的滴答聲，她手緊握銀翼牙，正當她以為自己已經迷路時…

「啊 ！」這個聲音…

是客棧裡遇見的那少年！夜璃連忙尋音跑去。

憑著敏銳的聽覺，夜璃毫無差錯的在每一個叉路選擇了對的那一條，頃刻間就來到洞窟中最大的一處，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巨大、人面虎身的怪物，手持巨戟，正把客棧裡看見的那個少年逼到角落。

夜璃毫不遲疑的揮劍就朝妖怪刺去，然而那妖怪也敏銳的很，劍氣的破空之聲，被他的耳朵捕捉到了，迅速傳身，一戟一劍在空中相撞，「鎗」的一聲，反彈之力把二人的距離拉開。

夜璃弓步站穩了身軀，那妖怪的四隻虎爪也牢牢釘在地上。

夜璃這時才看清楚妖怪的模樣，他上半身是一個青壯年的男子，下半身則像極了罕見的白虎，手中的巨戟由青銅鑄成，看起來甚是古老。

妖怪吼了一聲，道：「你們是誰？幹嘛來壞我的好事？」

「妖怪！你擄走了沁雪姑娘，我是來救她回去的，你還不快把她交出來！」那少年倒也不是怯懦之輩，見來了救兵，也不逃走，叫囂道。

「這個女人…她可不是普通人！」那妖怪指著洞穴的另一個角落，一個瑟縮著的白衣女子道：「她的前世本是被貶的神仙，因此她一人的能量，就可抵上千個普通女人。但就算我吃了她的內丹，也頂多只能多活個二十年，你們這些生來就能活百年的人類懂什麼？」說著，巨戟挾怒氣朝少年急攻。

少年雖已負傷，但還是用盡全力舉起雙刀應戰，然而一個普通的少年如何抵擋挾帶妖氣與怒意的巨戟？戟尖都還沒碰到他呢，他已被那力量彈出數尺之外，重重撞在壁上，「哇」的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。

「妖怪！你的對手是我！」夜璃不肯錯過這個可趁之機，向上躍起，一手握住銀翼牙劍柄，另一手向下壓以增加劍的力道，怎料那妖物早有防備，巨戟大力一揮，長劍便失了準頭。

「哼！臭女人，妳…」那妖怪未說完，鼻子嗅了嗅，忽然眉頭一鬆，驚道：「不對！妳不是人…」

夜璃一驚，攻勢更加凌厲，她一點也不想知道他後面未說完的話是什麼，一刻不停的舞著劍，將妖怪包圍在一大朵劍花中。

妖怪雖然怪力無窮，畢竟沒夜璃敏捷，忽遇如此疾速的攻擊，一下閃避不及，被夜璃傷了左肩，血濺當場，急忙舉戟奮力一格，夜璃不敵其力，被彈了開來，一個翻滾，安然落地。

妖怪摀著傷處，怒瞪夜璃道：「妳明明是我的同類，為什麼要為人類賣命？」

「臭妖怪，誰是你的同類？」夜璃站起身來，怒道。

「啊，我知道了，」那妖怪恍然大悟似的，看了躲在牆角那名曰沁雪的女子一眼，道：「妳是來搶這個女人的吧？」

「搶她做什麼，我是來救她的！」夜璃感到莫名其妙，急急的糾正道。

「妳…還這麼年輕…」那妖怪思考了一會兒，對夜璃之言恍若未聞。

他緩緩放下武器，用帶著憐惜的眼神看了她一眼，慢慢的道：「這樣吧，這個女人讓給妳，反正我也比妳多活好幾年啦！我在另外找別的女人來續命就行了…」

「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。」夜璃別過頭去，皺眉道。

這時，那客棧裡遇見的少年趁隙溜到沁雪身邊，道：「沁雪姑娘，妳沒事吧？」

「嗯…」沁雪怯怯地應道。

「對了，妳年紀那麼小，大概還不知道續命的方法吧？」妖怪緩道：「我叫『虎羅剎』，跟妳一樣是四分妖之殘，我可以教妳怎麼抽取女人的內丹來續命…」

夜璃愣了一下，又是這個詞，這個什麼四分妖之殘，害得她…害得她受了這麼多年的苦，害得她離開愛她的家人，流浪在外。

她低下頭，拿劍的手垂了下來，沒拿劍的手拳頭緊握，情緒紛亂。

幼時的畫面浮上腦海。

「她們很快就會成為我救命良藥的一部份了。」那人面龍身的女妖道。

後來，那女妖敗在爹娘和叔叔手下之後…

「為了活下去…」女妖悲傷的道。

「妳也是…？」她像是好不容易見到了同伴一樣欣喜：「原來不是只有我啊…」

「希望妳能活下去…」她在死亡之前，卑微的祝福…

她垂眼望地，不禁湧起一股哀憐自傷的情緒。

任何生靈都渴望能活下去…難道能說他們錯了嗎？

而她自己又何嘗不想，活得好好的，回家承歡膝下？

然而，她也忘不了，待她視如己出的彌勒叔叔和珊瑚阿姨，那天…

「太好了，妳沒事了…」彌勒叔叔面色憔悴，卻在此時展露笑顏…

珊瑚阿姨抱著他，晶瑩的眼淚一串一串，掛在有著髒汙和血跡的臉上。

夜璃回神，不經意的抬起頭，朝沁雪看了一眼，她眉目秀麗，衣衫破爛，秀髮凌亂，血跡斑斑，一雙大眼正楚楚可憐的回望著她，似是害怕著，又像渴望著她的幫助。

這不對！不能這樣！

「無恥！」夜璃大叫，閉上眼，想著這妖怪活到這把年紀，不知對多少女人做過這樣殘忍的事，覺得一陣噁心，睜眼啐道：「像你這種怪物，不配活在世上！」說著，揮劍攻去。

「我是為妳好，妳這小姑娘怎麼這麼不知好歹？」虎羅剎舉起巨戟，格擋了她一劍。

夜璃躍開，退了幾大步，退到角落那少年身前，對那還搞不清楚現在她到底是敵是友的少年，壓低音量道：「喂，趁我等一下跟他纏鬥的時候，你帶這姑娘快逃。」

「好！」少年點點頭。

夜璃微微一笑，凝神向前衝刺，全身的姿勢呈流線型，劍氣熊熊，朝虎羅剎洶湧而至。

「我才不要跟你一樣…」夜璃喝道：「利用別人的生命，來換自己的生命呢！」語未落，劍已發，就在此刻，銀翼牙忽然發出奇異的光亮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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