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明時節雨紛紛。再來此處,兩年了。

那地方像一場夢,是怎樣的羈絆,把一代又一代的子孫,心中最深的眷戀,都緊緊鎖在那一方土地上了。三合院日益縮小,像那挽不回的過去,江山代有人才出,年輕的人總是外流,但到了這皇天定的日子,都要回到這兒的。

平陽堂。我的平陽堂。我們的平陽堂。虎落到此都要被犬欺的平陽。

門前曾經爬上爬下的兩棵大樹,今日依然巍巍聳立,枝葉萋萋,卻不再敢攀他了。一來,自己一個十六七歲的姑娘在長輩前爬樹多難看;二來,他如一位從壯年走到老年的爺爺,百年的寄託,我不願、也不忍像從前那樣親狎褻玩他了。

堂姊漸漸與童年時的印象脫軌了,滄海桑田桑田滄海,歲月總不饒人。二伯的車駛離三合院,雜亂的墓園,就在眼前。

春風又綠家墓丘,明月何時遣人還。

雜草長的囂張,一年又一年,草被除去又冒出來,甚至長出小樹,如此可愛又不得不除,百世的祖先躺在裡面,怎能讓這些小花小草爬到他們頭上?

一瞬間草灰、煙灰瀰漫成一個灰色的空間,體內某種埋藏深處的感情,一下子被打翻了,潑灑出的,不是喪禮時的純淨的淚水,是理性無法辨識的悲歡,是超越生死、愛恨的糾纏。

好多不認識的叔叔伯伯嬸嬸伯母,同宗的不同宗的,原來我們都來自同一個根源,無法想像這一大群人,除了媳婦們之外,都是姓歐的。

所有的祖先都巡了一回,爹叫我去看看阿公,我靜靜的站著,數分鐘後爹問我好了嗎?我點點頭:「不用說太多,他知道我要說什麼。」我如是說。

再來是我最喜歡的習俗,在墓丘上吃蛋、吃花生,有剝去上個年度之意,茶葉蛋跟水煮花生香香嫩嫩的,蛋殼和花生殼如雪花般灑在墓丘上,也是一種另類的美感。

生命雖會逝去,血緣是不會灰飛煙滅,清明雖然下了小雨,雨過之後,還是要微笑走出風暴的。回去的心情不像來時那麼沉重,或許是先人不曾泛黃的笑容,鼓舞了我們後輩,堅強的走下去吧。

明年若是沒有特別的事,還要回來這裡看你的,阿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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