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南水鄉，綿綿細雨不斷，在密佈的小橋、流水、人家中，一場雨讓所有踏著急促步伐的旅人行旅都靜止了，只有橋畔戴著斗笠的擺渡人，還輕輕地，那樣輕地，在籠罩的煙雨中搖著船。
除了雨聲之外，其他雜音都消失了，一切變得好靜，靜得很美，為雨所阻的浪人，不禁凝神傾聽淅瀝的雨聲，僅管心情有些悵然。
百無聊賴之際，忽有一激盪琴聲，穿過煙雨，縈繞在這迷迷濛濛，引人遐思的空間裡。
從那兒來的琴聲呢?只見河流另一邊，一個小小的亭子，裝潢瓦片不算華麗，卻很古樸，破匾中貼著一張發黃的紙，上面褪色的墨漬，隱約看的出三個字：聽雨軒
這頭的公子聞琴聲，心下默念:蒹葭蒼蒼，白露為霜，所謂伊人，在水一方。溯迴從之，道阻且長，溯遊從之，宛在水中央。像被勾了魂似的，沿著長廊，慢慢走向聽雨軒。
琴音暫歇，搖著純白摺扇的公子已經走進聽雨軒，煮水煎茶，道:「趙姑娘這曲絕妙無比，容在下為姑娘奉茶吧。」
趙鸝羞澀垂首，低聲道:「沒得張公子同意就擅撫公子瑤琴，好生慚愧，還是我來吧。」說著，幫張青煮好沸水，倒進茶葉。
茶愈沖愈淡，雨愈下愈大，茶葉沉下去又浮上來，裊裊白煙令人彷彿置身仙境。
張青淡淡一笑，道:「趙姑娘再彈一曲，在下就原諒姑娘。茶，還是由我來泡，龍井茶可以麼?」
趙鸝點點頭，再彈一曲「高山流水」，琴音一下如大珠小珠在盤中滑動，一下似滂沱大雨打在初枯荷葉上的聲響，令人聞之身心舒暢。
從紫砂壺中，倒出年輕的容顏，映著幾許悽楚。
趙鸝沒有動身邊的茶杯，默默地又彈了一陣，這回彈的是「送別」，琴音比軒外雨聲還要淒涼。
張青愀然變色，淒然道:「妳......又怎會知道?」
趙鸝美眸緊閉，黯然道:「張府家大業大，要升官搬遷，何人不知?誰人不曉?」美眸半開，道:「張公子，我......」
張青搖搖手叫她別說，道:「妳的琴音已經告訴我妳想說的話了。只盼，在長安能再聽到這麼美的古箏和著雨......」
兩人沉默了一陣，張青輕歎一聲，道:「趙姑娘，我們搬走之後，這把琴就送給你吧。」
趙鸝撫琴，道:「別叫我趙姑娘，叫我鸝兒吧，就像小時候一樣......」
張青莞爾道:「長大了要講規矩，不可無禮。」
趙鸝嬌顏泛紅，薄怒道:「都要分離了，還管什麼禮數。」
張青悵然，道:「鸝兒，跟我去京城吧，我請爹蓋棟房子給妳住，我們一同逛那繁華的大街。」
趙鸝搖搖頭，頓了頓，好像在想什麼心事，道:「我沒這個福分，而且我要留下來陪我娘。」
兩人相對無言，張青突然起身，道:「雨停了。」
趙鸝抱琴，道:「該走了。」
話雖如此，站著的兩人，卻誰也不願先行拂袖離去。
茶已涼透，張青僵硬的手捧起茶杯，道:「敬茶示惜別!」
兩人軒中對飲，直到天邊出現一抹淡淡的斜陽。
請君試問東流水，別意與之誰短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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